束昱辉有很多头衔和身份。聚光灯下，他首先是一家集团企业的领路人，是企业家，是商人；作为天津权健足球俱乐部总经理，他是关心比赛、引进球员、打造俱乐部的体育领军人；资助贫困学生、设立救助基金、个人向雅安地震灾区捐款一个亿现金，他又是2014年度和2015年度的“中国十大慈善家”。可是私下里，当记者真正与他面对面，从他嘴里听到最多的却是一个“医者”的无奈、困惑、抗争和努力。褪去光芒，他更像是一个走在中医传承和发扬路上的孤胆英雄，向着认定的方向，踽踽独行，不懂放弃。——编者按
2013年，权健集团取得了商务部核发的直销牌照
采访中，束昱辉向本报记者展示刚刚以6060万元购得的中医秘方
涉足体育领域是为了更好地传播健康的生活理念。宁柯 摄
面对质疑声音：取得牌照业务多元
从冠名天津泰达足球队开始到成立天津权健足球俱乐部，权健集团被越来越多的人熟知，但很多人并不了解权健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企业。
权健集团坐落于天津市武清区，始创于2004年，是一家立足于健康产业的集团型企业，横跨医疗、中草药、保健品、中医药化妆品、金融、机械、体育等诸多领域。权健集团下设医疗机构、药材公司、饮料销售有限公司、医学教育研究院、商业教育研究院等一系列机构，目前已在辽宁、北京、河北、江苏、山东、湖南、四川、浙江、广东9省市设立分公司。权健集团致力于挖掘中医秘方瑰宝，现拥有各类中医秘方600余副。
记者注意到，目前网上有一些质疑权健直销的声音。带着这样的疑问，记者登录了商务部直销行业管理信息系统，在该网站“批准企业直销许可”一栏中，找到了权健自然医学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获得的直销经营许可。上面显示发布日期为2013年10月8日。根据发布的信息显示，该公司经批准直销的产品包括化妆品、保健食品、保洁用品等三大类41种。除了权健，已经批准的直销企业中还有很多天津企业。
束昱辉说，“权健能有今天的知名度，还得感谢足球。放在几年前，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有权健这个企业，更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随着权健赞助体育事业，成立天津权健足球队和大连权健女足，权健品牌越来越被人所知，也受到了广大百姓的支持。”对于一些不了解权健的人的负面声音，束昱辉说道:“我不多解释，流言不会打消我的积极性。”
记者了解到，权健的商业版图很大，企业有70%的业务来自于权健中药材销售，在大连、天津和河北都有自己的中药饮片厂，供应中药饮片产品。此外，权健集团的盈利还有很大一部分来自金融等其他领域，在江苏就有十一家企业，其中一家还是上市企业。
花10亿买秘方1/3免费公开图啥？
在束昱辉的想法里，不管是建医院还是做直销，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让中医药发挥它应有的价值～～治病救人。所以创业这十几年间，束昱辉一直在坚持做一件事～～跑遍大江南北的偏远闭塞之地，寻找民间祖传能攻克疑难杂症的中医秘方。
“给你看，这是我前几天刚刚拿到的一个药方”，束昱辉拿出一个不起眼的牛皮纸袋，从中间抽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上面写着主治病症、各味药材的配比、加工工艺、用量和疗程。这张仅仅写着几十个字的秘方是束昱辉花60万元买下来的。按照他的统计，权健目前拥有的600多个秘方总共花费了近10亿元。在这样大手笔的交易里，一掷千金和一字千金都不再是虚指。
为什么要投入这么多钱购买药方?在束昱辉看来，这主要出自两方面的考虑，一是由于目前中医药价值远远被低估，这些凝结了祖辈智慧的药方已经变成了濒临失传的珍稀古籍;另一方面则在于，每一张能治愈疑难杂症的药方对患者和其背后的整个家庭来说都是希望，是社会的无价之宝。“现在没有人在干这个事，但是我觉得非常有必要，这不是仅仅能用钱来衡量的事情。”
除了独特的药方，束昱辉对好药材和制药工艺的要求也非常严格。“因为从中医的角度来看，虽然自然界中的很多动植物都能入药，但是根据生长年限、地区等不同，药理往往表现出很大差别。”橘生淮南为橘，生淮北则为枳，正是这个道理。束昱辉给记者讲了这样一个例子，2012年6月，权健高价收购的高血压秘方经过临床验证效果显著，但投入生产后，他们生产的第一批价值30万元的产品便告报废，原因是其中一味材料北黄芪被川黄芪替代。“当时是因为这两种黄芪之间有5%的差价，采购负责人出于节约成本的考虑就用了川黄芪，但其实两者是有差别的。北黄芪补气而不上火，川黄芪容易上火，药效不同。高血压本来就既有气虚的一面，又有内火炽盛的一面，如果用川黄芪，这个秘方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从一个商人的角度来考虑，既然投入了10亿元来购买药方，那么就应该通过现代工艺加工和批量生产让它创造更多价值。但束昱辉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将200多个社会急需、但自己短时间内没有能力转化的药方免费公开！
“虽然我手里有这么多方子，但实际上很令人心痛，因为这些药方制成的药很难获得国药准字，也没办法用它来生产药品，治病救人。”束昱辉告诉记者，由于中药的很多复方药都会加入原本就带毒性的成分，比如苦杏仁、蛰虫、蛇等，无法通过病理实验，因此无缘国药准字。一些药方即使能经过病理实验，也要面临长达八九年的三期临床试验。“可是很多患者没有10年的时间来等待，那怎么办，我就想在申请批文的同时开办医院，通过医院制剂的方式，让更多人能尽快用上这些药方。”
国内不缺医疗机构缺医者仁心
束昱辉直言，开办肿瘤医院的目的是为了能有一个合法渠道，尽早让优秀的中医秘方用于临床，用于患者。但是作为一家民营医院，似乎难逃人们对于其“逐利模式”的担心和顾虑。特别是当下“魏则西事件”的持续发酵，已经让患者对于民营医院的信任降到了谷底，那么权健肿瘤医院又如何能自证其清呢？
“某些民营医院存在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前期投入少，比如承包医院科室，这算是借壳执业，所以它可以不在乎口碑，真要是出了问题，它撤走换一家医院承包就可以了。但是我们不是这样，我们大量前期投入其实就是最好的保证。”束昱辉拿天津权健肿瘤医院举例，先后分4期建设、总床位数将达到1万张，总投资66亿元，“再有钱也不可能拿这个数字开玩笑，所以我们对口碑和患者是很在乎的，我们要打造肿瘤治疗知名品牌”。
根据权健方面提供的信息，自2013年起，权健就一直在投入巨资，分别在华南、华东、华北、西南、西北、东北六大区域相继建设集体检、治疗、康复、临终关怀于一身的肿瘤医疗机构，特别是天津权健肿瘤医院还入选了天津市2015年20项民心工程，四期都建成后将成为一所设备最先进、床位数最多的肿瘤专业医疗机构。
“我们现在总说治病难、治病贵，这已经成了难解的社会问题，但是在我看来，其实不然，准确来说应该是‘病难治’。如果能真正把中西医很好地结合起来，充分发挥中药秘方的作用，现在很多治不好的慢性病、需要常年吃药的病，都有可能变得不难、不贵了。因为中医本身就有简、便、验、廉的特点，能减轻患者的经济负担。”束昱辉认为，虽然现在很多医院都在提“中西医结合”的诊疗方法，但是基本都处在双轨并行的阶段，各治各的，没有相互“配合”。“比如西医化疗之后，患者开始呕吐，血小板偏低，这时候就会把患者送到中医部门去调养，调养好了回来继续化疗。这种感觉很像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通过包办婚姻绑在一起，没有感情和交流。”权健强调的中西医结合则是在治疗方案制定时，就把二者的优势结合在一起，中医不单是一种补充的手段，而是要充分发挥其价值。通过中医的介入，可以减少放化疗的疗程，起到弥补疗程不足、降低毒反应、帮患者减少痛苦的作用。
提到民营医院发展的弊端，束昱辉还提到了另外一点。“其实某些民营医院评价不好，除了治疗效果差以外，还有就是存在过度诊疗的现象。很多医疗机构的大夫就像市场营销员一样，谁能通过检查、治疗让患者花更多的钱，谁就能获得更多经济利益和院方认可。所以我说，其实现在一点都不缺医疗机构，缺的是愿意为人们服务的医疗机构，缺的是医者仁心。”
从小出身西医世家、却对古老中医药文化情有独钟的束昱辉，骨子里有一种对医学的尊重和对患者的悲悯，基于这样的情结，他在给肿瘤医院的医生设置考核模式时，采用的是患者满意度+治愈率、生存率+同一病症花费少的“三合一”模式。“前两个概念非常好理解，最后一个就是，我们鼓励大夫让患者用最少的钱获得最佳治疗效果。”束昱辉认为，治疗同一个病症，哪个大夫给出的治疗方案花钱少，不花冤枉钱，哪个大夫就越优秀，获得的待遇就越好。“绝大部分来我们医院的患者都是四处求医无救，把这儿当成了保命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样的患者往往有一种心理，只要能保住命，花多少钱都愿意。但越是这样，我们越不能让患者失望。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我始终相信善有善报。”
针对不少医院难禁的“收受红包”现象，束昱辉也做出了新的尝试～～设置专家费。束昱辉认为，从社会利益分配角度来说，一个业务能力强、口碑好的专家就应该拿到更多的报酬。但是在以往的体制内，他往往只能通过“红包”的形式来获得。在权健，他们将按照专家的专业水平和职称划分出不同等级，每个等级的诊疗费也各不相同。“我们有一个几千人的专家库，这个库里有全国知名的专家，只要患者提出要求，我们就会联系专家会诊。会诊费是明码标价的，患者可以自由选择。”
科学饮食和快乐是“最好的药”
在我们不提金钱和利益的时候，往往很愿意谈“情怀”，但是在束昱辉身上，这两个字又显得过于绵软，缺乏力道。他在考虑一件事情的时候，更多的是出于一份“达则兼济天下”的责任和担子。“我觉得人一生的价值不在于能创造多少价值，而在于能给人们带来多少快乐。所以虽然我卖保健品，我开医院，但我最想做的是把健康的生活理念传达出去。”束昱辉将双手举到胸前，比划出一个框架，“其实我特别想说‘权健医院不欢迎你’，来权健看病的人越少，说明人们普遍都有健康的生活方式，患恶性肿瘤和求医无门的人越少，反而是好事”。
束昱辉的这个说法，与权健集团自然医学的理念一脉相承。“很多人对自然医学不理解，但实际上这跟中医差不多，就是说所采用的医疗方法都是自然的，让人们遵循自然规律。从这个角度说，权健集团所倡导的自然医学包括两大方面，一个是利用大自然的自然资源，帮助患者把失衡的五脏六腑调理好;另外一方面就是从健康管理和健康教育的角度，帮人们建立科学的生活方式。举一个例子，比如说像现在很多人生病，就是因为违背了自然规律，该睡觉不睡觉，该吃饭不吃饭，该吃的不吃，拼命吃不该吃的，那就是违背了自然规律。”
虽然是商人，但是束昱辉身上颇有点“任性”的气度～～我赚钱，但不会为了赚钱放弃自己的原则。“虽然权健也卖保健品，但我不强调人人都需要治未病。就比如我们有补血、补钙的产品，但并不是说谁都适合吃，也不是说你只有提前吃了这些保健品才不会生病，因为每个人的身体情况都是不同的。”
“治未病其实就是全民健康教育。”束昱辉告诉记者，从中医的角度来说，生病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个是肥腻，另一个是情志。所以，科学的饮食模式和快乐的心情是最好的药。“涉足体育领域、做足球，其实就是希望能给天津人民带来快乐。我不能单单通过医院做贡献，因为来医院的没有求问生活健康知识的，他们基本都是被其他医院宣判了死亡的人。我愿意通过今晚报这样广受关注的主流媒体，让更多人了解科学的生活方式，这比我卖了多少保健品，收了多少病人更重要。”
不做首富做首善
“乐善好施”一直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但是当这种美德与企业家的身份相遇，难免会被冠以“作秀”“给企业提高知名度”等非议。“很多人认为做事业就是为了赚钱，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让小孩读好一点的学校，这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当财富不断积累乃至超出生活所需的时候，金钱应该投向哪里呢?”束昱辉反问道。
束昱辉坦言，自己最开始做商人的时候也是想着要赚钱，想过上好日子，但后来遇到的两个“领路人”——卫生部中医司司长吕炳奎和海军总医院原副院长冯理达对他影响很大。“在我学习医学的过程中，曾经有幸跟他们有过很多接触，这是两位把自己的一生完完全全奉献给医学的人。问我这种影响是怎么产生的，我真的说不好。可是就好像你跟长者、跟老人聊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会给你一种言传身教。”束昱辉至今仍记得吕炳奎跟他说过的一句话，“中医现在很乱，病人们才会有误解，但是它真的很好，是民族的骄傲。”正是这样的点滴细节，给束昱辉指明了一条要坚定弘扬中医的路，也种下了慈善的种子。
“慈善包括两点，一是做慈善的能力，二是做慈善的价值。能力就是你具有做慈善的信念和巨大的财富，一个人有多大的能力赚钱，就有多大的能力行善。”束昱辉一点都不避讳金钱在慈善中的作用，但是他更强调金钱背后的价值，“有的企业赚了很多钱，但只是个数字而已，只有当你把它用来做一些对社会有益的事情，才会变成无穷的价值”。束昱辉拿自己刚刚买来的药方举例，“就像我花60万元买了这个方子，等到10年后它获批国药准字，可以产业化生产并进入市场流通，让那些患有血瘀型高血压、心梗、脑梗的患者解决病痛，这60万元就不再只是一个孤零零的数字，而是变成了社会和人类的宝贵财富。”
这几年，关于“慈善怎么做”“钱花在哪儿”，束昱辉没少思考，而他涉及的慈善领域也越来越广，扩展到了医疗卫生、文化教育、交通建设、扶贫救灾等多个领域。作为一名常年与医学打交道的企业家，从他内心来说，最有体悟和感触的还是对生命的珍视。“因为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了，所以只要病人有一点希望，我们就要尽全力帮助。与生命相比，金钱永远是微不足道的。”
了解束昱辉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爱心泛滥”的人。由于肿瘤疾病治疗周期长、费用高，很多来到权健肿瘤医院就诊的患者都已经因病致贫，无力再承担高昂的医疗费用。但凡遇到这种情况，束昱辉都会第一时间安排患者入院治疗，通过生命保障基金减免医疗护理费用，他把这也看做是一种“缘分”。束昱辉不无伤感地告诉记者，一般来到他这儿的患者都是些已经“没人要的病人，推都推不走的病人”，如果再不施以援手，对于患者和家庭来说都将是致命打击。“在企业家的身份之前，我首先是一名医务工作者。十多年来，我心里最先考虑的不是去追逐过多的利润，而是如何用手上的医术、药方来造福更多的普通百姓。这是让我一直坚持做医学事业的最大动力。我对中医、传统文化有自己的研究，对于传统文化中助人为乐、扶危济困的精神内核有很大的共鸣。”
“权健不做最大的企业，但一定要做最伟大的企业;权健不做首富，但一定要做首善”。2005年至今，权健集团平均每年投入5000余万元用于社会公益事业，截至目前捐款总额已超过5亿元。在束昱辉身上，仿佛印证着很多美国英雄大片中常见的理念～～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种无形的宿命感比金钱、地位更有吸引力。采访中，束昱辉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我始终相信善有善报”，这样简单的9个字背后，恰恰印证了权健对于生命价值的尊重和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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