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1日，天津市公安机关对权健自然医学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涉嫌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和虚假广告罪立案侦查。1月2日，公安机关对在权健肿瘤医院涉嫌非法行医的朱某某立案侦查。截至1月7日，公安机关已对束某某（男，51岁，权健公司实际控制人）等18名犯罪嫌疑人依法刑事拘留，对另2名犯罪嫌疑人依法取保候审。
至此，该事件已不再仅仅是权健公司与“丁香医生”二者之间有关商业信誉的民事纠纷，而成了关乎民众人身健康、财产权利以及市场经济管理秩序的刑事案件。该事件引发人们思考：政府到底该如何监管类似于权健一样的直销行业？
笔者认为，此次的“权健事件”再次将当下直销行业的种种乱象凸显出来。其问题主要集中于产品质量、广告宣传及营销模式。这三方面的问题一直以来都是直销监管的重点，在今后的监管工作中亦有必要持续关注。
第一，直销企业生产销售的产品是否符合国家质量要求？销售人员出售给消费者的产品是否合格？这与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安全有着最为直接的关系。虽然从目前公布的信息中，尚无法判断权健公司的产品是否存在质量问题，但是从已被媒体曝光的一些案例中可见，有些以直销为名的公司和个人在没有资质的情况下生产销售不合格产品，或存在“搭便车”的不正当竞争行为，仿冒名牌，以次充好，以假充真。产品质量监督无疑是直销监管的重要内容。对于上述行为，监管部门除了可以对相关单位和个人进行行政处罚之外，对于情节严重，可能构成刑事犯罪的，还可以移送公安机关，以涉嫌生产、销售伪劣商品罪立案侦查。
第二，在“丁香医生”发布的《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一文中，虚假宣传是其指控权健公司的第一宗罪。根据目前公开的信息，权健公司的产品是保健品，并没有获得药品批号。《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规定，“除医疗、药品、医疗器械广告外，禁止其他任何广告涉及疾病治疗功能，并不得使用医疗用语或者易使推销的商品与药品、医疗器械相混淆的用语。”保健食品广告更是严禁包含表示功效、安全性的断言或者保证，也不允许在广告中涉及疾病预防、治疗功能。然而权健公司却在多个场合就其公司保健品及火疗方法宣传其可包治百病、替代药物治疗，甚至可以治愈至今仍属医学难题的各种绝症。由于受到这种虚假宣传的诱导，一些消费者盲目依赖保健品，甚至拒绝接受正规的医学治疗，贻误了最佳治疗时机。在我国，直销是保健食品的重要销售渠道。产品的特殊性加剧了直销行业虚假广告宣传的危害，监管力度不可放松。如果行政制裁效果不彰，对于情节严重的上述行为，公安机关可以涉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22条的虚假广告罪为由立案侦查。
第三，面公众质疑，权健公司一再强调自己是获得商务部直销企业认证的合法公司。然而，直销企业的合法身份并没有令其与犯罪嫌疑绝缘。在直销领域，打着直销旗号行传销之实的行为并不鲜见，而传销是我国严厉打击的非法行为。根据2017年最新修订的《直销管理条例》，直销着眼于产品，对于招募的直销人员要经过专门的业务培训和考试，并按照直销员本人直接向消费者销售产品的收入计算酬劳。但当前多层次直销泛滥，其与传销存在明显交叉。在暴利驱动下，一些参加者不再关注产品，而是致力于发展下线，将合法的直销行为异化为非法传销。为使“人头费”具有合法外观，他们要求参加者购买一定数量的产品，而传销产品往往价格虚高，严重背离其真实价值，虚假宣传也常常伴随其间。传销之害已毋庸赘述。为加大对非法传销的打击力度，《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修正案（七）》中增设了“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其与诈骗、集资诈骗、故意伤害、非法拘禁、敲诈勒索等罪名共同形成对非法传销的刑法打击网。刑事追诉和行政处罚相结合，构成了我国针对非法传销的多层次监管体系。
但在明确监管方向的基础上，直销监管的实际成效还受到证据情况影响。例如，无论是在民事诉讼中要求直销企业对直销员的直销行为承担连带责任，还是在刑事诉讼中要求直销企业就其涉嫌的犯罪行为承担刑事责任，都需要证明涉案人员实施涉案行为与公司有关。然而，实践中大量存在销售人员不与公司签订推销合同的情况。这就需要办案机关通过关注公司账簿、资金流水等财务方面的证据，涉案人员的供述、被害人陈述及证人证言等言词证据，以及公司内部文件等证据，来证明公司公开宣称的业务模式与实际进行的非法业务模式之间存在重大差异。因此，在加强直销监管的进一步工作中，提高办案机关的取证能力是题中应有之义。
（作者系法学博士，中央民族大学法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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